章节目录 第80章 雨洗字,火燃心(2 / 2)
作品:《边关月与宅中谋:将军夫人她不好惹》动作生涩,却极稳。
“读书人?”军医侧目。
“曾读过几卷书。”他低声道,“但今日才懂,有些字,写在纸上是文章,熬在锅里才是命。”
周围士兵纷纷侧目,没人说话。
只有药汤咕嘟作响,像是这座城缓慢复苏的心跳。
三日后,一本薄册悄然流传于士林之间——《疫中录》。
扉页无署名,唯有朱砂小印:“寒门沈氏”。
书中记南城疫起之状,详述百姓闭户、官府推诿、井水藏虫、军中医士冒死送药诸事,更以亲历笔触描摹那一夜孩童苏醒、百姓献花、士子跪灶之景。
末章写道:
“昔疑天影为伪,今知仁政非虚。
不在奏对之间,不在典章之内,而在一碗药未凉,一人未弃。
若此谓‘惑众’,则我愿终生被惑。”
坊间争相传抄,私塾讲学竟以此文为题。
有老儒含泪叹曰:“百年清议,不及一锅药汤。”
而宫城之内,谢梦菜立于皇家藏书阁前。
石阶铺扫得干干净净,两侧槐树滴着残雨。
百余名布衣学子排成长队,手持粗纸竹笔,眼中燃着久违的光。
她一身素锦深衣,未戴凤冠,只绾一支银簪。
身后宫人捧着《水经注》《农政全书》《齐民要术》等数十部禁阅典籍,尽数开放抄录。
“这三日,”她声音不大,却穿透晨风,“藏书阁不锁门,也不查名。你们要抄哪一本,自己选。”
人群静了一瞬。
有人颤声问:“公主……当真允我们进?”
“知识若只锁在高墙,”她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饥渴的脸,“那它就不是光,是火把,得交给走路的人。”
话音落,队伍开始缓缓移动。
一个盲眼少年被人搀扶而来,手指轻抚雕花木门,哽咽难言。
那一刻,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无声中崩塌了。
与此同时,太常寺深处,裴砚之独坐观星台。
夜风凛冽,吹得幡旗猎猎作响。
他仰头望天,瞳孔映着赤红星辰——荧惑正牢牢守于心宿,其光妖异,如血凝而不散。
“主刀兵,兆内乱。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划过星图,“然今疫已控,民渐安,何来此象?”
忽而一道电光裂空,照亮他案上密奏草稿。
他提笔疾书:
“星变示警,恐有奸人欲借疫谋逆,伪作天罚,动摇国本。请公主慎防流言四起,尤忌火厄。”
墨迹未干,东市方向忽起冲天火光!
浓烟滚滚,直扑云霄。
更可怕的是,火场四周竟有人奔走呼号:“药中有毒!公主借疫除民!”
“清浊散杀人,比瘟病更快!”
恐慌如潮水般蔓延。
刚刚恢复生机的南城街头,再次响起关门落锁的“砰砰”声。
谢梦菜闻讯赶来时,火势已被控制,但她面前,已是群情汹涌。
百姓举着空药碗,眼神从信任变为怀疑,像被风吹摇的烛火。
她没有解释,没有怒斥。
只是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,掀开盖子,轻轻吹了口气,仰头饮尽。
火光映照她的脸,苍白而坚定。
药汁顺唇角滑落,滴在衣襟上,像一行无声的血。
“我若害你们,”她环视众人,声音不高,却压下了所有喧哗,“何必等到现在?”
风停了。
人群静默如夜。
良久,一位老妇颤巍巍上前,接过另一碗药,也喝了下去。
接着是一个汉子,一个少女,一个背着孩子的母亲……
一碗,又一碗。
火光之下,他们的身影与谢梦菜并立,宛如一座座无言的碑。
而在人群之外,一双阴冷的眼睛悄然退入暗巷。
手中半截涂满黑油的火把,尚未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