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海星月(2 / 2)
作品:《魔法学院的闪现天才》[小说时光]:xstime. c o m 一秒记住!
这里是第七级防护结界笼罩的核心区域,未经许可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,这个穿着打满补丁深紫色长袍、兜帽遮脸、一副典型江湖骗子打扮的老太婆,是怎么“偶然”溜进来的?这根本说不通!
然而,就在守卫即将碰到那算命老妇的瞬间,泽丽莎却猛地抬起头,金黄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。
“请稍等。”
她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“是、是!”
守卫们立刻收手,退到一旁,但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那个突兀出现的老妇人。
泽丽莎缓缓站起身,目光如电,仔细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。
对方打扮平常,甚至有些邋遢,但……有一种极其古怪的“感觉”。
明明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,泽丽莎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正在仰望一座沉默的、亘古存在的巍峨山脉的错觉。不,甚至比那更……深邃。
即便是面对海星月塔主时,她也未曾有过这种近乎“位格压制”般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颤栗感。
她强行压下心底泛起的、混杂着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寒意,缓缓开口,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:“好,那就……算一卦。”
“嘿嘿嘿,这就对咯。”老妇人咧嘴笑了笑,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,兜帽下的阴影中,似乎有目光在泽丽莎脸上扫过,“想算点啥?”
泽丽莎沉默了片刻。
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翻滚……父亲的去向、商会的未来、自己的罪孽、是否有挽回的可能……最终,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干涩的、近乎祈求的语气,低声问道:“重逢运。请帮我看看……重逢运。”
“嘿嘿嘿……”老妇人又笑了起来,那笑声在嘈杂的指挥所背景音中显得格外诡异,“思念虽美,可也是最磨人的苦药哟。”
说完,她没有像寻常算命师那样掏出水晶球或铜钱,而是微微侧身,仰起头,仿佛在“看”向某个极其遥远、超越了物理空间限制的地方。
她的视线穿透了指挥所的墙壁,穿透了外界的暴雨和结界,投向泽丽莎无法理解的维度深处。
“你和心里头惦记的那个人啊……一起待过的、满是回忆的地界,肯定是有的。”
泽丽莎的身体猛地一震,金黄色的眼眸瞬间睁大。
“去那儿瞅瞅吧。”
老妇人收回“目光”,重新看向泽丽莎,兜帽下的阴影中,似乎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,“要是你的重逢运还没断干净……说不定,能撞上点儿‘运气’呢。嘿嘿。”
说完这些没头没尾、却又仿佛直指她内心最深处隐秘的话,老妇人不再停留,佝偻着背,拄着一根不起眼的木棍,一步一晃地,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指挥所门口的阴影里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守卫们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离开的。
泽丽莎站在原地,金黄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‘回忆之地……’
她和父亲的一生,都被星云商会的庞大事务、商业博弈、以及她自身对“永生”目标的偏执追求所填满,称得上“温馨回忆”的时光,屈指可数。
然而,确实有一个地方。
一个满载着唯一纯粹快乐、被父亲毫无保留的宠爱所笼罩的、只属于他们两人的“回忆之地”。
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没有交代任何后续安排,泽丽莎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、早已被室内暖风烘得半干的深灰色长风衣,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指挥所,冲进了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幕中。
“小姐?您要去哪里?!”副官惊慌的呼喊被抛在身后。
她需要去那里。
现在,立刻,马上。
“通往‘快乐乐园’线”
生锈的、油漆剥落的站牌,在狂风暴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,剧烈摇晃着。
昏黄的、接触不良的魔法路灯,在雨幕中投下断断续续、鬼影般的光晕。
这里是早已停止客运服务的“快乐线”列车终点站,专为那座名为“快乐乐园”的私人游乐园而建。
自十年前那场只为一人的盛大欢宴后,随着泽丽莎日渐沉溺于寻找永生之法,父亲梅利安也忙于应对商会内外的风云变幻,这座耗资不菲、只为博女儿一笑而建造的乐园便被逐渐遗忘,最终停止了运营,荒废至今。
缺乏维护,铁轨枕木间已钻出丛丛顽强的杂草,在雨水中恣意生长。
褪色残破的卡通人物海报在风中噼啪作响,墙壁爬满了龟裂的纹路和深色的水渍。
停止运行的自动扶梯上积满了灰尘和枯叶,在昏暗的光线下,透着一种繁华落尽后的寂寥与阴森。
回忆之地。
就是在这里,年幼的泽丽莎紧紧牵着父亲温暖宽厚的大手,背着装满零食和期待的小书包,踏上了她人生中第一次、也是唯一一次纯粹的、只为“快乐”而出发的旅行。
那一天,整条“快乐线”只为她一人启动,呜呜的汽笛声清脆欢快;那座巨大的乐园只为她一人点亮,绚烂的灯火照亮了童年的夜空。
啪嗒!
啪嗒!
泽丽莎赤着脚,踩在站内积水坑洼、布满沙砾和碎屑的冰冷地面上。
昂贵的高跟鞋早已不知被她遗落在哪个疲惫的瞬间。
每走一步,浑浊的积水便四散飞溅,打湿了她早已湿透的黑色连衣裙下摆。
冰冷、粗糙的触感从脚底传来,混合着雨水的寒意,却奇异地让她近乎麻木的神经,感受到了一丝“活着”的刺痛。
走过空无一人的售票厅,破碎的玻璃窗外是肆虐的暴雨;穿过积满灰尘的候车长椅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抱着她、指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说笑的温度;踏上寂静无声的月台,那列漆着明亮色彩、如今却锈迹斑斑的列车,依旧静静地停在轨道尽头,如同一个沉睡的、褪色的梦境。
每一个角落,都翻涌出被完美记忆所封存的、清晰无比的画面与声音。
父亲爽朗的大笑,棉花糖甜腻的香气,旋转木马悠扬的音乐,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仿佛能触摸星辰的错觉……近十年的光阴,并未让这些记忆有丝毫褪色,反而在此刻,在绝望的谷底,如同最锋利的刀刃,一遍遍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
曾经和父亲一起走过、笑过、拥有过全世界的地方,如今只剩她一人,在暴雨和废墟中,踽踽独行。
哗啦啦!!!
走到月台尽头,靠近那座早已封闭的乐园入口拱门时,头顶上方年久失修的雨棚破了一个大洞,暴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,在地上砸出巨大的水花。
泽丽莎本能地侧身躲避,赤红色的发丝被狂风吹得凌乱。
就在她抬头看向那个破洞的瞬间,眼角的余光,瞥见了雨棚另一侧、相对完好的角落里的一个身影。
那是一个少年。
棕色的、有些凌乱却柔软的发丝,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飘动。
身上穿着斯特拉魔法学院的标准制服,外套随意地敞开着。
他撑着一把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大黑伞,微微仰着头,似乎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雨棚柱子上贴着的一张早已褪色、画面滑稽丑陋的旧游乐园宣传海报,偶尔还抬手挠挠头,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困惑,又有些……莫名的熟悉。
白流雪。
那个名字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在她空茫的脑海中,激起了剧烈的、完全无法理解的涟漪。
‘为什么?’
为什么他会在这里?在这个时间?在这个地点?在这个她被全世界遗弃、被绝望吞噬、独自舔舐伤口的、荒废的回忆之地?
理智疯狂地运转,却得不出任何符合逻辑的答案。
这比那个算命老妇的出现更加诡异,更加不可思议。这绝不可能是巧合!
然而,身体的动作,却先于了一切思考。
啪嗒!啪嗒!
她朝着那个身影,迈开了脚步。
起初有些踉跄,随即越来越快,越来越急。
湿透的裙摆沉重地拖拽着,赤足踩在粗糙湿滑的地面上传来刺痛,但她毫不在意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挣脱束缚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淌,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。
不是他靠近了自己。
是自己……正在拼命地、不顾一切地,奔向那黑暗中唯一可见的、微弱的光点。
更快,更快……
“嗯?”
似乎听到了脚步声,白流雪转过身,脸上还带着一丝研究海报未果的困惑。
当他看到如同幽灵般、浑身湿透、脸色惨白、眼眶通红、正以一种近乎冲刺的速度朝自己奔来的泽丽莎时,明显愣住了,迷彩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……些许的不知所措。
他下意识地将手里那张画着丑陋小丑的海报飞快地藏到身后,但这个动作在此时的泽丽莎眼中,毫无意义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泽丽莎停在他面前,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伞下那一小片干燥空间里,与外界暴雨截然不同的、带着少年干净气息的微暖空气。
剧烈的奔跑和情绪的剧烈波动,让她双腿发软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
她张着嘴,大口喘息着,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,却无法缓解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窒息感。
“怎、怎么了?为什么突然……”
白流雪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、以这种方式遇到泽丽莎,尤其是她这副近乎崩溃的模样。
他看了看她赤着的、沾满污水的双脚,湿透紧贴在身上、不断滴水的单薄衣裙,以及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、唯有眼眶通红、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的脸,眉头紧紧蹙起。
不管白流雪是否理解眼前的情况,泽丽莎来到他面前时,双腿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耗尽。
她甚至没有试图去抓住什么支撑物,就那样,直挺挺地、却又仿佛用尽了所有尊严与力气般,缓缓地、朝着冰冷潮湿的地面,跪了下去。
哗啦!
膝盖撞击在积水的月台地面上,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。
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,只是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,向前伸出了手。
那只手,沾满了雨水和污渍,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
它向前探出,在空中划过一个微小而绝望的弧度,最终,指尖勉强触碰到了少年裤腿的边缘布料。
冰冷的、湿漉漉的触感传来。
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在无尽苦海中的稻草,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,紧紧攥住了那一小片干燥的裤脚。
然后,她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,抬起了头。
金黄色的眼眸,盈满了水光,不再空洞,而是盛满了某种近乎碎裂的、卑微的、孤注一掷的恳求,直直地望进了少年那双带着惊愕与不解的迷彩瞳深处。
不是错觉。
那在她眼中不断积聚、颤动着、最终顺着苍白脸颊滚落的水珠,不是冰冷的雨水。
是灼热的、咸涩的、饱含着无尽悔恨、绝望、以及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……希冀的……泪水。
因她自己的愚蠢、傲慢与偏执而酿成的惨剧。
连站立于世界顶点的九阶大魔导师,也亲口宣判“放弃”。
集结了大陆最优秀力量的搜救团队,也只能无奈摇头。
所有人都告诉她,没有希望了,接受现实吧。
她也曾以为自己会在这冰冷的暴雨和永恒的悔恨中,一点点风化、碎裂,最终化为这废墟的一部分。
然而……
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。
在这个绝不可能出现、却又偏偏出现了的时间和地点。
那股早已冻结、死去的东西,心脏最深处某个角落,竟然猛地抽搐了一下,一股微弱却无比鲜明的、名为“希望”的热流,如同被埋藏在灰烬深处的火星,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亮,骤然窜起,灼痛了她的灵魂。
为什么?她不知道。
她折磨过他,在棋盘上将他视为必须击败、证明自己优越的障碍;她轻视过他,认为他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、运气不错的平民学生;她甚至因为那份扭曲的“永生”执念和他那不可控的“特殊性”,在某个阴暗的瞬间,动过将他“处理”掉、以免干扰自己计划的念头……如此卑鄙,如此不堪。
站在他的角度,他有一万种理由对她的痛苦冷眼旁观,对她的哀求嗤之以鼻,甚至……落井下石。
理智冰冷地告诉她,白流雪不可能答应她的任何请求。
易地而处,谁会帮助一个像她这样自私、傲慢、曾试图伤害自己的“垃圾”?
她深知自己是孤独的。
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、失去唯一支柱后,她在这世界上,已是孑然一身,什么都做不了,什么都改变不了。
即便如此……
“帮……帮我……”
干裂的嘴唇翕动,破碎的音节混合着滚烫的泪水,一起滚落。
声音嘶哑微弱,却仿佛用尽了她残存的全部生命。
“求求你……求求你……我现在……什么都做不了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……”
她向他低下头。
那总是高傲扬起的、象征着星云商会继承人头衔的脖颈,此刻弯曲成一个卑微的、祈求的弧度。
赤红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,遮住了她大半张惨白的脸,只露出不断颤抖的、失去血色的唇,和那顺着下巴尖不断滴落的、滚烫的泪珠。
“……喂。”
白流雪似乎终于从这突如其来的、极具冲击性的场景中回过神来,喉结滚动了一下,发出了一个单音。
就在他开口的瞬间……
哗啦啦!!!
奇迹般的,或者说,某种无形的力量干预下,笼罩在泽丽莎头顶、那从破洞倾泻而下的狂暴雨瀑,骤然停止了。不,雨并没有停。
远处、四周,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依旧统治着世界,雨水如天河倒灌般疯狂冲刷着废弃的车站建筑。
但偏偏,以白流雪手中那把大黑伞为中心,方圆数米之内,包括跪倒在地的泽丽莎头顶,再也没有一滴雨水落下。
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那毁灭性的悲伤与寒冷,温柔地隔绝在外。
‘啊……’
泽丽莎茫然地、缓缓地再次抬起头。
视线模糊中,她看到少年弯下了腰,将手中那把黑色的大伞,微微向她这边倾斜。
伞面边缘流淌下的雨水,在他另一侧的肩膀外侧,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水帘。
然后,他伸出手,那只手干净、温暖,指甲修剪得整齐,递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你会感冒的。”
他的声音并不温柔,甚至带着点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,但在这冰冷的、绝望的废墟暴雨中,却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、第一缕微弱的阳光。
泽丽莎颤抖着,伸出自己那只冰冷、沾满泥水、还在微微痉挛的手,小心翼翼地、用尽全身的力气,握住了那只递来的、温暖的手掌。
“啊……呜……”
指尖传来的温度,顺着冰冷的皮肤、冻结的血液,一路蔓延至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。
那股暖意并不强烈,却足以让她明白,他此刻这个简单的动作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没有推开。
意味着没有嘲讽。
意味着……至少在这一刻,他愿意向她伸出援手。
明白了这一点的瞬间,无数复杂到难以名状的情感……羞愧、感激、难以置信、绝处逢生的微弱希望,以及更加汹涌澎湃的、对自身罪孽的痛悔……如同决堤的洪水,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。
暴雨依旧笼罩天地的日子。
虽然头顶有了一把遮蔽风雨的伞,但泽丽莎苍白冰凉的脸颊上,却流淌下了比雨水更加滚烫、更加汹涌的液体。
那是饱含着所有破碎情感、所有卑微希冀、所有痛彻心扉领悟的……
泪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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