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90章 线绷紧,弓自张(1 / 2)

作品:《边关月与宅中谋:将军夫人她不好惹

秋狩大典前夜,皇城内外张灯结彩,猎猎旌旗在风中翻卷如浪。

然而无人知晓,此刻的织造局深处,灯火幽微,谢梦菜正立于一方素布之前,指尖轻抚过细密经纬,目光沉静如渊。

那面即将在明日高悬于校场中央的龙旗,早已不是呈报礼部的那一面。

三日前,她亲临织造局查验贡品,金线蟠龙栩栩如生,可当月光斜照其上时,一抹极细微的暗纹却让她瞳孔骤缩——几缕黑丝如蛇潜行,在旗背深处织成三字:“坤纲崩”。

笔意阴戾,针脚逆走,正是古籍所载“魇绣术”的特征:以怨念为引,血魂为饲,专噬穿戴者气运。

柳云舒连夜验线,指尖触之即颤。

“此术已绝迹五十年,”她低声道,“当年先帝清算巫蛊案,诛杀七十二名绣娘……唯有一人逃出生天。”

名单末尾,赫然写着郑文昭祖母的名字。

谢梦菜沉默良久,将原旗封入铁匣,命人悄然调换。

她没有奏报,没有问罪,甚至连程临序都未惊动。

直到韩九娘带着一队老妇悄然入宫——皆是北境流民中的遗孤,世代传承着对抗魇绣的秘技“识心灰”。

她们不识字,却能凭指尖感知丝线中寄宿的情绪;不会画图,却能把人的名字一针一线织进命运的缝隙里。

“不用龙纹,不用金线。”谢梦菜立于织机前,声音轻得像落雪,“我要这面旗,每一寸都连着活人的呼吸。”

于是,十万百姓之名被化作暗纹,隐于经纬之间。

每一道针脚,都是新政之下重获田亩的农夫、免于贱籍的婢女、靠工坊养活一家的老妪……她们的名字不成章句,不显于表,却如血脉般贯穿整幅旗帜。

完工那夜,恰逢满月西升。

布匹铺展于庭院,竟泛出淡淡微光,似有萤火游走其间,忽明忽灭,仿佛万千灵魂在低语。

韩九娘跪地轻抚,眼含热泪:“这些线……会认主。”

而与此同时,边关急报传至将军府。

程临序披甲归来,风尘未洗便直闯内堂,手中攥着一封密信——正是赵元吉从旧档中挖出的证据链:郑文昭三年来暗通旧党,私藏禁书《绣纬谶》,更曾重金收买织造局匠人。

“此人包藏祸心,当立即下狱,株连同党!”他声如雷霆,眸中杀意凛然。

谢梦菜却抬手拦住。

“杀一人易,断一念难。”她望着窗外那面静静悬挂的旗帜,语气平静,“他们以为,毁一个女人就能动摇新政根基。可若我们只以刀剑回应,便永远走不出‘以暴制怨’的轮回。”

程临序怔住。

她转身看他,眼中无惧,唯有坚定:“明日秋狩演武,就用这面旗做帅纛——公告天下:凡能破解旗中纹路者,赐见天颜。”

消息传出,朝野震动。

郑文昭闻讯,先是愕然,继而狂喜。

他连夜召集门客、聚拢清议子弟,焚香设案,誓要当众揭开“妖旗惑主”的真相。

在他看来,这是谢梦菜自投罗网——那旗中必藏邪术,只要破译出“坤纲崩”三字,便可坐实其“以巫术干政”之罪,一举扳倒这对掌权夫妻。

“她太天真了。”郑文昭冷笑,执笔勾画旗面摹本,“以为藏几个名字就能遮掩咒文?待风起旗展,天地为证,我叫她身败名裂!”

可他未曾察觉,自己书房角落的香炉里,一缕青烟正缓缓升起——那是萧玉衡送来的“静心檀”,掺了微量迷神散,足以让人心绪躁动而不自知。

而窗外檐角,一只不起眼的灰羽雀鸟悄然掠走,飞向城西女子工坊。

更深露重,皇城西北角楼。

谢梦菜独自登台,望着空旷校场,手中握着一面未展开的布帛。

风拂过她的发梢,也拂过那面静静垂落的帅纛。

它还未升起,却已承载十万呼声。

她轻轻闭眼,仿佛听见了黎明前最深的寂静——那是风暴来临前的片刻安宁,也是命运之线终于绷紧到极致的微响。

线已张,弓未发。

明日风起时,谁才是真正的执弦之人?

秋狩当日,天色如洗。

风自北岭卷来,带着边关未散的沙尘气息,掠过皇城九重门阙,在校场中央那面静垂的帅纛上骤然炸开。

旗帜猎猎翻飞,如怒涛拍岸,金线未闪,黑纹不现,唯有一股沉凝之力自经纬间腾起,仿佛整面布帛并非织物,而是十万双未曾闭合的眼睛,正缓缓睁开。

高台之上,谢梦菜一袭素青长裙,外披昭宁长公主的玄纹鹤氅,立于风中不动如山。

她抬手,沈知白捧卷上前,声音清越而起:

“——陇西郡,陈三娘,原籍贱籍,今授田二十亩,入女子工坊为织师。”

一声落,台下有人踉跄跪倒,老妇伏地痛哭。

“——河阳州,赵大石,流民归籍,得耕牛一头,免赋三年。”

又一人扑通跪地,怀中幼子不知何事,只懵懂唤着“爹”。

名字如雨点落下,一个接一个,皆是新政之下被赦、被养、被救之人。

他们不曾进宫,不识朝堂,甚至从未听过谢梦菜之名,可此刻,他们的姓名却被郑重念出,响彻天地之间。